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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又一个静谧的夜晚,我不止一次地回忆,回忆从前和魏骞死缠烂打的那些日子。
我们家和魏骞家是多年的老邻居,魏骞和我是在医院的育婴室里认识的,当护士把我从产房送进育婴室的时候魏骞已经躺在婴儿床上进入了梦乡——我们俩同年同月同日生,魏骞比我大三小时四十八分零八秒。
每到我们俩生日的时候,魏骞妈就隔着墙喊我妈:“带薇薇到这边来啊,这边热闹。”我问妈:“怎么咱家这么冷清?我爸呢?”妈说,爸在美国,再过几年,我们就去找他。
从进小学第一天起我和魏骞就是同班同桌,我无比痛苦,因为我得替他写数学作业抄语文作文并兼职帮他在大人面前撒谎。
一直以为,上完小学就可以从魏骞的压迫和剥削中解放出来,哪知他又阴魂不散死缠烂打地跟我进了同一所初中,依旧是同班同桌,在我无比愤怒和郁闷的同时魏骞整天偷着乐,就连上课睡觉都能笑出声儿来。我们俩的笔记本搁一块儿,魏骞从来就找不出哪本是他的,所有笔记本上的字迹都是我的。不过这个时候我的日子好过了一点点,魏骞从各种反腐反贪的电视节目中学会了行贿的伎俩,知道在我替他抄笔记的时候往我嘴里塞薯片灌可乐。
在我上初中三年级的时候妈妈变得很忙,她在办签证。我经常去魏骞家蹭饭,魏骞说他妈妈太偏心,每次我的碗里都会多出块牛肉或荷包蛋什么的,魏骞趴在我耳边小声说:“回头帮我把英语笔记也抄了吧,你多像我秘书,我妈这是在给你发工资呢。”桌子底下我狠狠踩他一脚,虽然魏骞疼得龇牙咧嘴但依然没有阻止他喊我秘书的欲望。
中考结束那天妈妈办好了一切手续,我们要去大洋彼岸和爸爸团聚。我也很想见爸爸,很想知道,电话里那个带有磁性男中音的面孔,是不是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走的时候魏骞全家都来送行。魏骞把一个精致的中国结挂在我脖子上:“秘书,在那边时间长了千万别忘本啊,记得给我写信。”
我在美国的房间布置得像童话里的宫殿。
我给魏骞写信,告诉他,爸爸比照片上还要帅,是一所大学里的教授。魏骞的回信是文言的,整整两页的之乎者也,无非是叮嘱注意身体莫要忘本之类。
两年过去了,魏骞写了多少封信我不知道,所有的信都被我用黄丝带扎起来,放进一个漂亮的盒子里,一有时间就拿出来看,读着满篇的之乎者也就觉得自己还在故乡的土地上。魏骞也经常拿出我的信来看,我的信都是用英文写的,魏骞说这样好,他的英语成绩提高了不少。魏骞已经上高三了,买了电脑,学会了发E—mail。魏骞发过来的第一封E—mail是用英文写的,他说,秘书秘书,我以后就用英文给你写信吧,有了错误你就帮我改。你用文言的吧,别把老祖宗的东西给丢了。他还说,秘书秘书,我们搬进了一栋漂亮的别墅,除了那幅壁画我什么也没带走。魏骞说的那幅壁画是初中时手工课上我做的作业。
回魏骞的E—mail,是我第一次用文言,不是很熟练,信写得很长很长。我告诉他,晚上爸妈去参加一个party,我一个人在家,失火了,烧掉了房子也烧掉了他送我的中国结,烧掉了所有的信件。消防车来得及时,我没事。我们搬家了,邻居是一对美国老夫妇,都是聋哑人,在他们的花园里种着许多郁金香。只是,我没有告诉他,每当傍晚绚丽的晚霞铺满天空的时候,每当月亮升起的时候,每当满天星光散尽的时候,坐在窗前,凝视着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天空,我都会想他,很想很想他。
魏骞的E—mail似乎写得很急,好多单词都拼错了,他说,秘书秘书,以后一个人在家小心些,照顾好自己。我妈一听你们家房子着火了急得不得了,正在给你做护身符,过几天做好了我尽快给你寄过去。
护身符寄过来了,一个小小的红布兜,细密的针脚缝了一圈,五彩丝线穿着,可以戴在脖子上。捏一捏,里面放着东西,记得以前妈妈说过,护身符里面要放黑豆、黑狗毛、朱砂、桃树枝等避邪物。可是,现在很少人做这种护身符了,魏骞妈从哪里找全这些东西?
爸爸从书店买回几本书,我开始学手语,有时间就和隔壁的美国老夫妇用手语交谈,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宁静,静得听不到任何世事喧嚣。美国老夫妇很喜欢我,送我几株郁金香。我把郁金香做成香囊寄给魏骞,魏骞说,秘书秘书,你的手真巧啊,我妈在家整天夸你呢。
魏骞高考考得很好,尤其是英语,满分。九月,魏骞进了北京一所著名的大学,我的手语也很熟练了,我去了一所聋哑学校,为那里的孩子当舞蹈老师。
魏骞的E—mail里充满了快乐,秘书秘书,我有女朋友了。
我笑笑,这样眼泪才不会落下来。
魏骞寄过来的照片里,两个人手拉手站在一起,女孩子文雅恬静,长而顺的头发披在肩头。魏骞正是我想像中的样子,旧的牛仔裤,白色T恤,高高的个子,稍长的头发,眼睛明亮清朗。
魏骞说,秘书秘书,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有照片吗?寄过来一张。
在一个有着金色阳光的清晨,我坐在一丛郁金香里,让美国老夫妇拍了张照片。魏骞的E—mail里只有一句话,秘书,你好漂亮啊。
后来,魏骞提到他的女朋友,说,交往这么久了,总是觉得和她之间隔着一层东西,难道真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魏骞不再提起她,问起,魏骞说,早就分手了,现在才知道,其实心里真正喜欢的,不是她。
E—mail里,魏骞说,秘书秘书,我们搬校区了,新校区很大很漂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一定要带你在新校区里好好看一看。秘书秘书,你什么时候回国呢?好想好想你啊。
魏骞说,秘书秘书,美国那边新秀出一支叫S HAD0W的乐队,我只在网上听过一小段他们的演奏,这边还没有他们的唱片,你那边能找到吗?
那支叫SHADOW的乐队近期要到这一带来演出,我可以去听,然后录下来寄过去。
魏骞说,那实在是太好了。秘书秘书,你知道吗,下个月Richa rdBluck要来我们学校讲课,我最喜欢Richa rdBluck写的书了,他的课一定讲得更棒,听说他还是个美籍华人呢。秘书秘书,你什么时候回国呢,我好想好想你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其实,RichardBluck是爸爸的英文名字,爸爸回国的时候带着我。登机之前我寄出了录好的几盒卡带,计算日期,大约在爸爸讲课结束时,魏骞会收到它。
我独自一人在魏骞的学校里走,校园真的好漂亮,尤其是那些树,高高大大,遮天蔽日,魏骞说过,来新校区的第一天他就喜欢上了这些树,他喜欢这些树所具有的古朴与沧桑。操场的旁边是一片竹林,高而细的竹子密密匝匝的,透过缝隙可以看到有鸟儿在树枝上蹦蹦跳跳,魏骞说过,每天早晨他都会到竹林这里读英语。坤宇园里有一池湖水,湖水上有一弯细细的小木桥,魏骞说过,夜晚的时候灯光亮起,倒映在湖里五光十色,很好看。
我去了学校的大礼堂,爸爸正在那里讲课,我知道魏骞也一定在这里。在这个学校里,我走过的每一条路都是魏骞走过的,我感受的每一种气息都是魏骞感受过的,我凝视的每一寸地方都是魏骞凝视过的,现在,我又和他坐在同一个礼堂里,听同一节课,这已经是莫大的幸福,我用不着再去找他。人们都站起来鼓掌,我才知道今天这节课讲完了。
妈妈说,有我一个包裹。是魏骞寄来的:里面是一只浅绿色的风铃,精致中带着古朴,我很喜欢这种样式。邮箱里有魏骞发来的三封E—mail。第一封,魏骞说,秘书秘书,我觉得你大大的窗子上挂一串风铃才漂亮。
第二封,魏骞说,秘书秘书,你怎么了?都不回我信,秘书秘书,你知道为什么从小学到初中结束咱俩一直同班同桌?那是我妈特意安排的,哈哈,我妈想让你做我们家媳妇来着。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妈很想看看你,我也很想,很想见你。
第三封,魏骞说,秘书秘书,你在忙什么?生我气了?怎么一点回音都没有?秘书秘书,听SHAD0W音乐会的时候你是不是睡着了?卡带的A面录完了都不知道,最精彩的一段没录上,真遗憾。秘书秘书,你好笨,一点都不及小时候聪明,我是说我喜欢你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很想你啊,知道不,有一天我都认错人了,RichardBluck的讲课结束后,在大礼堂里,我看到一个女孩很像很像你,我大声喊秘书秘书,喊得所有的人都回头了她就是不看我一眼。大白天的,我竟然认错人了。秘书,那个风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爱之声,是我跑了大半个北京才买到的,风起的时候,风铃会奏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很悦耳,就像恋人的祝福。呵呵,我买了两个,你一个,我一个,喜欢风铃的声音不?秘书秘书,赶快告诉我,喜欢风铃的声音不?
其实我也很想告诉他,到底喜不喜欢风铃的声音,如果,我还能听得见的话。
几年前的那场大火,没有让我丢掉性命,但是,高处掉下来的重物砸中了我的头部,从那时起,我的双耳就成了摆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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