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墙木门,进去是狭长的院子,一边是几件老式的厦房,一边是长长的院墙,尽头是一口深深的冬暖夏凉的窑洞。 这样的院子,很多时候是我梦的背景。像鲁迅笔下的“百草园”和“三味书屋”,它总是和童真、单纯、快乐的感觉连在一起。遥远而古朴,陌生而熟悉。现在的院子,似乎被世界遗忘了,它也忘记跟着时代变迁,只是像梳着长辫的村姑,依旧保留着自己最质朴的妆容。 每次走进这个觉得应该是落寞的院子,却有一份温暖的感觉。深深院子中,主人还没有出来之前,你会发现,那泥土本色的院子总是洒扫干净,院子有各样的花草蔬菜,但奇怪的是它们大多不是种成畦,长成片,因为地方宽敞,它们有些自留随意的选择生长地方,这一棵,那一株,但不管单株还是成片,常常会看到它们被细心的呵护,比如单株的被酸枣刺围住,片状的被砖挡护一下,而似乎每一株植物都随时会得到应有的浇灌,见它时根部总是湿湿的。院子有土鸡在觅食,悠闲中并不惧人。它们的走动更显示出院子的安静。常常走进房子去了,主人才会应声出来。 这是我的老家,曾经人丁兴旺的院落。一条通往外边世界的小路,让这个院子的人走向四面八方,在不同的位置找到新的栖息地。如今只有大伯、大婶留守在这里。两个老人,一个快90岁了,一个80多了。他们以过不惯别处的生活为理由拒绝堂姐多次请求,坚守在这个院子里,把它打理的细致有条,让从这个院子走出去的所有人的梦有了依托。 大伯的院子是一块清凉地。大伯本人也是我常常琢磨和爱戴的一个人。他的经历,他的胸襟,他的高寿,他的性格,常常引我思考。听父亲讲,大伯年轻时为这个大家出了很多力,帮助爷爷一块抚养他的几个弟弟,待到成家后也是辛苦劳作,养子女成人,到70岁时他抱养的儿子在可以为他养老时却猝然意外死去。年轻时的吃苦,晚年的寂寞孤单,命运的打击似乎从来都没有放过他,但看似温和、柔弱的大伯,却在这些打击面前从来没有倒下。 命运没有改变他的性格,他依然温和,慈祥,爱人。在我的印象中,他总是笑眯眯的。身体好的时候,他牵着自己的羊,在蓝天、白云、绿草之间消磨时光。平常他和大婶洒扫院落,为自己制造干净、宁静的生存环境。有时,看见院子怒放的花朵,很难想起这是两个孤单老人的居所。 我们有时嘘叹大伯晚年的凄凉,可是大伯的心态却一直很好,他总说老天对他够优待的了。身体好,有个会照顾他,会做饭的大婶,活得这么高寿,这是老天对他前半辈子坎坷的补偿。他不光心态好,人也好强,虽丧子,却拒绝作五保户,在几个弟弟和女儿的帮助中满足地过着他清淡清心的日子,他说他每过一天都是赚来的,是老天额外的恩赐。 面对大伯,我常想,一个没有受过高深教育的老人的心胸和境界。在多桀的命运面前,他不光没有抱怨,没有索求,静静的接受上天的安排,用良好的心态安度着自己的晚年,尚且还能带着感激的心对人说:这是老天对他的补偿。这样的老人该有多么博大的情怀? 也许,只有一颗无怨的心灵,才能坦然接受命运不公带给他的种种伤痛,最终减轻了命运的打击,也拯救了自己的精神,从而以宁静、安详、快乐的状态得以长寿和平和。对大伯,我想这是最好的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