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那场黄昏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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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大学的时候，大家都说我很酷。我对待女孩子的态度尤为冷淡，平时见到同班的女生或者是熟悉的女孩子，我从来不打招呼。然而，酷绝对不止是体现在“冷”的方面，从某种意义上讲，酷更是一种个性的张扬。我那个时候一直留着所谓的“超短穗穗发”，每天早上我都会喷洒上一些啫哩水，然后从中间往两边梳成中分，我想这样的发型显然是够特别的了。
   
    我还不大爱说话，我给一般人的感觉是，“这个人不容易接近，而且不大好招惹。”是的，我当时的朋友很少，仅局限在同宿舍的室友和原来一起考到这所大学的高中同班同学，我们的关系很好。
   
    也许正因为如此，我一直没交上过女朋友。室友们经常在宿舍里取笑我说，“任伟，你这么酷，怎么不去泡女孩子？上大学不谈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对不起自己啊！”我的回答通常很干脆，“关你们屁事！”其实我的心里并不痛快，因为我这个人还很死要面子。我告诉自己，“不急，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于是我一直等到大四，我仍然没有女朋友。
   
    我喜欢跳舞，而且堪称舞林高手。我常常出入学校的舞厅，一般情况下，跟我跳过一曲的女孩子，她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是不会愿意再去跟别的男孩子跳舞了。当然，我一般很少请女孩子跳舞，更多的时候，我是在看别人跳，或者说我在物色着一个女孩子，一个值得我去请她跳舞的女孩子。
   
    我有段时间特别郁闷，特别无聊。也许每个人读大学的时候都会经历这样的郁闷，这样的无聊。那是大四刚刚开学的日子，我常常跟我的室友们频频出入网吧玩CS，我几乎每天都要杀一百人以上。不过很快我们又觉得没意思了，我们便又去K歌，喊到喉咙都哑了。我们就这样变换着消遣时光的方式，后来我们又回到了学校的舞厅去参加每周周末的舞会。因为有几个人硬缠着我教他们跳舞，说是学会了就可以泡女孩子。神经病，要是真得这样就可以泡到女孩子，那我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吗？
   
    就是在那段时间，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她叫沈蓉。同级英语系的女生，一个在校园里小有名气的孤傲女子，冷美人。那晚在舞厅，我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这个频频拒绝许多男孩子邀请的女生的时候，我的心里简直是一阵暗喜。如此女子正合我的口味。室友们说，“任伟，你要是能请到她上去跳一个，我们就真得服了你了。”
   
    下一个舞曲开始了，我便朝沈蓉走了上去，等到了她面前的时候，我很有礼貌地伸出手，正当沈蓉抬头看我的时候，我的手划向坐在她旁边的女生，“你好，能请你跳一曲吗？”我对那个女孩子说。当那女生把她的手放到我手上的一刻，我看到了沈蓉的脸色突然发青，眼睛里也分明充满了幽怨的神色。我心里更加得意了，这样看来，她是不会拒绝我请她跳舞的。
   
    当我在舞池里挥洒着自己的舞步的时候，我不忘要看看坐在一旁的沈蓉，当我带着舞伴靠近那个角落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沈蓉也正在盯着我们看。很显然，我的舞技是出色的。我心里盘算着下一曲该轮到你了。
   
    于是我没等这个舞曲完全结束便跟舞伴下了舞池，我要休息一下，养足精神准备跟沈蓉共舞一曲。可是正当我要请沈蓉跳舞的时候，几乎在同时，另外一个男生也正在向她伸手。我心里在说，如果她把手伸向别人的话，我想这辈子在我心里肯定会留下阴影的。可是我成为了幸运者，沈蓉微笑着把她那高贵的小手交给了我。我成功了！我和她步入舞池，我目送着那个跟我抢舞伴的男生灰溜溜地提前离开舞厅，他显然是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轻慢的舞曲和灯光，我尽情地施展着自己的舞姿，我试图通过自己翩翩的风度来博得美人的好感。一向跟舞伴跳舞时不讲一句话的我居然第一次问别人姓名，专业，电话号码。后来，我没有让机会给任何人，我几乎每个舞曲都请沈蓉陪我跳。当一些人还在想着过来请沈蓉跳舞的时候，我便故意坐在了沈蓉的旁边，我俨然成为了她的护花使者，看上去我们的关系显然是很暧昧了。那种美妙的感觉现在想起已经有些遥远，却仿佛还在身边。因为她是我碰到的最好的舞伴，我们配合得实在默契。
   
    大四的那场黄昏恋，我们的关系就这样从暧昧开始。我从此在室友们面前总算是树立了光辉的形象，一时间，他们一个个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说是我能将一块冰融化，我真得这么厉害？我心里当然是洋洋得意的。
   
    也许我得意得太早了，也就是所谓的小人得志那种。我之后很快便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孤傲女子”，什么叫做“冷美人”。渐渐地，我跟沈蓉在校园里走得是越来越近。而且在许多公开场合，我们都是出双入对的。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还缺少着什么，因为我们都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人。我发现想牵她的手比在舞厅的时候困难得多，只有在上完晚自习后她才肯把她的手交给我。我当然想更进一步，可是我始终寻找不到机会。
   
    既然都牵过手了，那还会有什么放不开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一个晚上，上完自习后，我说要带她走走，我便将她带到了东门那边校园里最为幽静的林子里。我发现许多对情侣都在那边缠绵在一起。我便趁其不备亲了一下沈蓉，谁知她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并打了我一巴掌，然后拂袖而去。我脑子里一篇眩晕，站在原地发了好几分钟的呆。我听到周围的人发出一声声令我感到非常刺耳的讥笑，我的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打击，我心里作出决定，我跟沈蓉完了。
   
    我又开始跟我的室友们玩起了CS，我甚至经常逃课，彻夜不归。我好多天没去找沈蓉，因为我始终是那么酷。后来，沈蓉来网吧找我，叫我回去跟她上自习。我过了许久才抬起头，“你是谁？你算得了我什么人，你有权管我的事情吗？”我冲着她说了这一番话。她便不再说什么了，我看到她转身的时候，眼泪已经掉下来了。我的心里一下子也感到很难受，我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我在自责。
   
    大四的日子并不会过得太慢，从毕业实习到论文，再到分配。大家似乎一下子又变得异常忙碌了起来。我渐渐地不再去想着我和沈蓉的事情了，室友们也知道这个话题很敏感，都不愿再提起，我想沈蓉也应该把我忘记了吧。
   
    我始终没有删掉存在手机里的这个号码，毕竟我在大学四年仅有过这么一次黄昏恋，而沈蓉是这个故事里的女主角。当校园的广播里响起老狼的一首首怀旧曲目的时候，我们都知道毕业的日子确实已遥遥无期。
   
    等待毕业的日子，大家都很轻闲。我平时见到女孩子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不打招呼了，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变化是从何时开始的，尽管，我还是那么沉默寡言。也许，这样的轻闲是不会让我们感到像以前那样无聊和漫长的。喝完酒我还是会跟室友们出去玩CS，但这个绝对不再像往常那样是为了打发时间了，而是好像在怀念着什么？
   
    吃毕业散伙饭的时候，很多人哭成了泪人。我没有哭，但我却分明流下了眼泪。我强制着自己笑着跟很多人干杯，然后我跌跌撞撞地离开酒店。那晚我没有跟大家一起去玩CS，我走到图书馆前面的草坪上躺了下来，我几乎是处于昏迷状态。我忽然听到手机在响，显示着沈蓉的名字。
   
    “你在哪？有空见个面吗？”
    “我在图书馆前面的草坪上，你能来吗？”
    “好的，一会就来。”
   
    大概过了十分钟时间，我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个女孩子的身影。有些陌生却又那么熟悉，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于我配合如此默契的舞伴和她那个突如其来的巴掌。
   
    “不好意思，我喝了好多酒，这个样子见你，太失态了。”
    “你没事吧，我去给你买水。”
    “不用了，你什么时候离校？”
    “我留校了，你工作在南京吧？”
    “你怎么知道？”
    “听你同学说的，祝你顺利。”
   
    沉默了片刻，我有些感伤，毕竟她还愿意关心我的事情。
   
    “那天的事，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我向她道歉。
    “其实是我不对，不该打你的。”她哭起来了，“因为那时跟你交往有段时间了，你都没跟我说过一句你爱我，我很失望，所以……”
   
    我总算是明白了，我们的关系从暧昧开始，彼此却从来没有给出过一句承诺，我当初应该早跟她讲的。但是，也许我那个时候太酷了，根本想不起这些东西。
   
    “能请我跳个舞吗？”沈蓉揉了揉眼睛对我讲。
    “当然可以。”
   
    我便带着沈蓉在草坪上走起了舞步，我们似乎都感受到了当初在舞厅里，在轻慢的舞曲和灯光下，我带着她共舞的情景，我们的配合依然默契。
   
    那一刻很美，我却真得哭出来了，其实我不够酷。